据彭博社报道，iPhone手机代工商富士康被“卧底”爆料出临时工比例达到50%，超过了中国劳动法规定的10%，因其中包含部分大学生工人，在九月份开学之后，这批临时工陆续返回学校，使得总比例降低到30%，但依旧超标。此外，该卧底还爆料说：临时工待遇和正式工有一定差异，车间环境差等问题。苹果作为富士康最重要的客户，也是全球最有钱的公司之一，立即组织调查，最终证明卧底大部分的爆料不符合实际，有夸张的成分，但临时工比例的确有超过中国法律规定的标准，并承诺会协助其逐步调整；同时，富士康也有正面回应：希望和客户、供货商、有关部门共同解决相关问题。

 

这位卧底在富士康工作长达四年，应该知道一些内幕，但难免有“盲人摸象”的嫌疑，况且，一位工人领着富士康的工资，如今又跑出来爆料，不知道有没有违反劳动法，但肯定违反了一个“正经工人”的原则，而且他选择在iPhone11新闻发布会前夕爆料，最核心的目的肯定不是“维护公平正义”什么的，只要稍微思考，就能闻到“利益”的味道。

 

临时工比例超标，老员工都去哪儿了？

 

作为一个长期的制造业观察员，笔者更愿意讨论工匠精神和自动化，更愿意讨论瑞士手表、精密机床等高端产品，但遗憾的是，中国制造最热门的话题一直围绕“人力资源”展开，特别是在量产高峰期，人力资源更是被反复炒作，整个市场变得兴奋甚至癫狂。前些日子，笔者走访过一些苹果代工厂，包括富士康、上海昌硕和比亚迪，工厂外遍地都是中介公司和小广告，赫然印着“打卡55天，返费10000元”之类的诱惑字眼，通过中介公司进入工厂上班的工人被称之为“派遣工”，也就是媒体口中的“临时工”。

 

其实，高峰期用工荒问题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，中国制造业一直尝试各种方式解决，于是发明出“派遣工+返费”模式，简单来说，大型企业会把招聘的任务委托给中介公司，由他们“上山下乡”地搜罗员工，然后，企业把薪水和相关费用都支付给中介公司，再由中介公司发放给派遣工。众所周知，富士康、昌硕、比亚迪等大型企业，早就养成“遵守劳动法”的习惯，他们按时支付薪水、足额支付加班费，按照国家规定缴纳五险一金，操作模式都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，但中介公司一般都是中小企业，甚至是皮包公司，他们的操作模式就比较灵活和大胆，在拿到企业的全部费用之后，他们就有了比较大的自主权，最常见的做法，就是把五险一金按比例折合成“现金收入”，使得派遣工的短期工资，要高于正式员工，而动辄10000元的返费，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，一部分来自企业日益提高的招募成本，一部分则来自于“没有上缴的五险一金”，更耸人听闻的状况是，中介公司大都是社会人士，此前他们做的事儿就是持续地冒犯法律，现在仅仅是游走在法律的边缘，而且是一个软绵绵的劳动法，更加有恃无恐。而且，他们已经摸准大型企业的脉络，也知道企业不敢失信于客户，短短几年下来，返费就从600元“绑架”到如今的10000元。

 

显然，派遣工并不是一个健康的操作模式，况且，比例过高又不符合法律规定，但时下的中国劳务市场已经被惯坏了，连同普通工人也会“自己卖自己，看得是哪家返费高”，也会出现幻觉，认为自己是金镶玉，但谁都知道，一旦高峰期过后，工作岗位连同高额返费都会统统消失掉，没有一技之长的派遣工又会陷入尴尬。

 

健全法律，谁在绑架苹果和代工商？

 

事实上，派遣工问题应该不是到今年才有的现象，而苹果和富士康肯定也不会直接做“违反法律”的事情，或者说，一旦发现问题会立即整改。相信凭借富士康的能力，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给临时工一纸合同，把他们“升级”成正式工人，但显然，这并非问题的核心，真正盘根错节的核心本质，涉及到法律、管理制度和人性。

 

首先是法律问题，笔者在去年写过一篇标题是《为什么中国很多企业不遵守劳动法》的文章，就曾引发过热议，超过数千条的回复足以证明大家有很多话想说，事实上，我们不得不尴尬地承认，欧美企业、台资企业遵守法律的意识要远远高于大陆的企业，如按照法律规定，平时加班要支付1.5倍的工资、周休日加班要支付2倍的工资，而赶上中秋和国庆之类的法定节假日加班，则要支付3倍的工资。在笔者的调查中，单就这一项，国内大多数企业都做不到；其次是管理制度问题，欧美、台资企业更擅长利用“制度”管理工人，有现代化的晋升制度、考核制度以及绩效制度，而大陆企业则更依托于人情关系，经常出现“说你行，你就行，不行也行”的情况，导致人浮于事、勾心斗角、效率低下。

 

最后的人性问题，也是和本次“卧底”事件最相关的问题。法律规定临时工的比例不能超过10%，与其说是在保护员工，倒不如说保护既得利益者，在笔者的调查中，有80%的普通工人更希望把“五险一金”折算成现金收入，毕竟，中国人要拿到退休金，很可能要等到65岁以后；而医保卡里的那点钱，根本无法抵御重大疾病，如果中间出现断供、或者跨省换工作，五险一金的钱可能会直接打了水漂。这位卧底爆料之后，苹果和富士康势必会采取行动，把派遣工调整为正式工，然后，把他们11%的收入交给国家，交给社保局，同时，也有可能交给了“大海”，不知道派遣工该笑还是该哭？

 

正如此前媒体不理解“99%员工喜欢加班”这句话，这是因为大多数国内媒体工作者，不知道有“加班费”这么个东西，他们熬夜写稿、卧薪尝胆都拿不到加班费，而工会主席、媒体报道说什么要降低加班之类，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工人收入；现如今，这位四年的老卧底倾情爆料，势必也会引发同样的尴尬，但我们也要看到积极、乐观的一面，毕竟，违反劳动法并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儿，只希望法律能够日益清醒，也要一视同仁。（科技新发现 康斯坦丁/文）